“东京都在今晚将迎来本年度第一波的冷空气，寒潮已经登陆日本海域附近……”
“出门前别忘记关电视哦。”
佐藤大树嘴里还塞着半个煮鸡蛋，顶着乱糟糟头毛朝着门口胡乱地点头回应。
和人一起分租的房子小得可怕，展开双臂似乎就能碰触到两侧的墙壁。
佐藤大树弯着腰仔细处理着垃圾分类，抬起头的时候，对面大楼的霓虹灯牌恰好在这个瞬间璀璨地亮起。
硕大的粉红色灯管占据了所有的楼层，方圆百米任谁都无法视而不见。
“I LOVE KABUKICHOU”
他绕着沙发找到了遥控器，在玄关的镜子前再次认真地打理好头发，哼着小曲关门下楼。
刚走出了公寓大门，穿着单薄汗衫和破洞牛仔裤的佐藤大树很快打了第一个喷嚏。
他把双臂围起，紧抱着身体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小跑进了二丁目的拐角酒吧。
店主已经站立在内，一丝不苟地举着酒杯查看，确保壁缘没有指纹的痕迹。
“外面真是太冷了，Nes桑。”佐藤大树边说边打出了第二个喷嚏。
吧台的一圈已经点上了蜡烛，暖黄色的光芒开始摇曳。
“要吃点东西吗？”
“不用了，我怕吃了待会容易犯困。”
“而且”，大树调皮地眨了眨眼，“说不定会有客人带我去吃寿司。”
“那就祝你好运。”Nes把最后一个杯子挂了上去。
“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吗？先为您介绍一下我们店里的消费模式。”
“基础费用是这些，我们是boys bar，和町内的club不同，并不强制客人开酒。”
“项目也是以谈心和交流为主，非常的轻松自在。”
“当然如果碰到喜欢的店员，也请多多支持哦。”
对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，眼睛一直注视着鞋尖。
是那么沉闷的客人嘛……
“大树君”，领班求救地看向佐藤大树，大树打了个手势，很快站起迎接。
客人依旧沉默地坐着，佐藤大树并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，依旧活泼地说着话题。
“我说”，他终于开口，“你是怎么会来这里工作的？”
“我没有恶意”，对方慌乱地解释着，“我只是……好奇。”
佐藤大树维持着愉悦的声调，“客人真的想听吗？那是个不会令人舒服的故事啊。”
看到对方的颔首，佐藤大树握着啤酒杯，细细地诉说了起来。
摆动的烛光下，对方盯着大树鼻侧的小痣出神。
血亲欠下高利债务，自住的房子被债主没收，家里人为了逃债不知所踪，高中读到一半的佐藤大树浑身淋湿的蹲在了店的门口。
“像只被遗弃的小狗。”大树比划着。
“不会怨恨吗？”对方发问。
大树认真地想了一会。
“一开始肯定会有愤怒。”
“我不能踏出歌舞伎町，因为没有还清的债务被利滚利的翻倍，一旦走出势力范围，我也许就会被捉住，身上的器官全被卖掉。”
“但是”，大树甩了甩头，“我已经学会不去想这些了。”
“在这个小小的地方，我已经找到了温暖。”
“温暖？”
“是的，温暖。”
“就像寒潮来袭的今晚，每个人都会疲于奔命，需求一个温暖的地方。”
“我不明白，这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？”
“客人”，大树露出了狡黠的目光，“您如果肯支付一笔费用带我去吃宵夜的话，我会详细和你讲解的。”
他们来到隔着一条街的店铺，不夜城的这里日夜颠倒，彷佛是另一个次元。
寿司师傅热情地招呼着他们。
“今天我拿到一条上好的金枪鱼，要不要试试？”
大树看向他的客人，他始终没有摘下过帽子。
“那就麻烦你，来两份极上握寿司套餐吧。”
“好嘞。”
磨好的山葵摆了上来，客人用筷子蘸尝了一点，露出了诧异的神色。
“师傅曾在六本木最好的地段经营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料理亭。”
“后来被人骗去做了担保，家破人亡。”
大树撕开了消毒纸巾，非常自然地轻举起了邻座男人的右掌，用毛巾帮他擦拭了起来。
对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。
“我想，您一定也是高级餐厅的常客，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会来到我们这里。”
“依然希望您吃得开心。”
缓缓喝完绿茶的客人终于放松了下来。
“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，进食最多的一餐了。”
“非常好吃。”
寿司师傅开心地向他们鞠躬致谢。
“也许他以前经常接待达官贵人。”
“现在服务的对象鱼龙混杂，不乏充斥着社会残渣。”
“但是他还是找到了他的温暖之处。”
“就算狭小低廉，他还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。”
客人若有所思了起来。
“今天真的太冷了。”佐藤大树靠近了他，“客人想去温暖之处吗？”
情人酒店上层套房的按摩浴缸宽敞的不可思议。
佐藤大树全身浸泡下去的时候，惬意舒缓的呼出了一口气。
客人原本还在拘谨扭怩，佐藤大树的大方姿态感染了他。
不断翻涌的水中气泡包围着他们，窗外竟然还能远望到天空之塔。
他们听到了萨克斯悠扬低沉的声音，完美的融入了黑暗之中，弥散在了街道上空。
“是Nes桑，我们的店长。”
“闭店之后，他会去顶楼吹练一会儿。”
“也许您听过他的名字，消声匿迹的天才演奏家，Nesmith。”
“其实人生，不过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。”
“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叔本华说的。”
“所以客人”，佐藤大树伸出手，轻柔地碰触着他的胸膛，“做点快乐的事情吧，您的身体终于不冷了。”
大树的双膝嵌进了过份松软的大床里，身后的不断撞击使他全身泛红。
他被强硬地扭过头去，唇齿绞缠地让人透不过气。
“叫我的名字。”对方修长的手指塞入了口中，搅乱着他的神智。
佐藤大树摇了摇头，对方轻笑了出来。
“明明早就认出来了……”
“せ……せかい桑……”
对方温柔地吻了下来。
“谢谢你啊，大树君。”
这是客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佐藤大树走在天色微亮的街道上，报摊的主人匆忙地整理着各类报刊。
山本世界的头像已经连续一周刊登在各类杂志新闻上。
“区块链的末日！”
“币圈神童的灭亡之路！”
“旗下公司LDH是否会被对手收购？”
种种标题耸人惊闻地刺激着眼球。
大树想，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踏入歌舞伎町的呢？
自暴自弃般的最后狂欢吗？
无论怎样，希望客人最终能找到他的温暖归处。
无论在哪里，肮脏或整洁，平凡或独特。
希望还能再次相见，山本世界先生。